如烟如火的“小三线”,记录了人与岁月的故事澎湃号·湃客澎湃新闻

我还记得当时自己的回答,“只有您告诉我您的小三线故事,或者您自己写下您的小三线故事,您和您们的小三线才不会被历史遗忘啊。”

这些老人的年纪,应该快有六十多岁了,当年去支援的时候,还是毛头小伙子,一晃这么多年,头发也白了,眼睛也花了,都老了。历史就是这样,一代接一代,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时代记忆。

“好像冥冥之中我和小三线有缘”

我出生于1964年,是上海本地人。不过我们家和“小三线”没有关系,知道它还是很晚的事。

在我模模糊糊的童年印象里,来家里玩的外地亲朋好友很少,倒是经常看见有离开上海去工作的人。记得在1982年夏天,那时候我还是复旦大学历史系大二的学生。离家第一次出远门的我,和同学们去西安进行考古实习,当我走在西北大学附近街上的时候,碰到了一位能说流利上海话的店员,好奇一问,结果才知道,她以前在上海的家石门二路,和我家黄河路近在咫尺!这件事当时挺触动我的,没想到还会有在外地工作的上海人,对土生土长很少离开家的我来说,真的很难想象。

后来在报刊书籍上,写上海人在外地的故事慢慢多了起来,像《上海滩》《上海支援全国》这一些。我在大学里做历史研究,对上海的历史也多少有些留意。

真正开始关注,是在十年前的冬天,上海市档案馆的邢建榕先生做了一个讲座,我在台下听着,听他讲了不少和“小三线”有关的内容,心里不知怎么,“咯噔”一下,想起之前有关注上海人在外地的故事,觉得这个可以作为研究课题。

说实在,刚开始做没有什么头绪,也不知道从哪里突破。因为参与到小三线建设的单位基本是军工企业,保密性强,我去跑档案馆,去数据库搜索关键词,获得的信息都非常有限。正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,我的同事吕建昌成为了线索。巧的是,吕建昌就是上海小三线建设的亲历者,他当时是上海市瑞金医院在安徽后方的政工干部。在他的帮助下,我联系上了不少人,通过人脉积累,慢慢打开了局面。

为了更好地摸清上海小三线的来龙去脉,我联系了当年的上海市领导陈锦华(后曾任全国政协副主席)和阮崇武(曾任上海市委副书记)。采访到他们挺不容易的,得瞅准时机。像阮崇武,我当时给他的秘书打电话,后来那个秘书跟我说,你打的时间正好,如果早一点,或晚一点,就错过机会了。所以我总感觉自己好像冥冥之中与小三线有缘,就是当你最困难的时候,有种如获神助的感觉。

“你看到他们,就见到了活的历史”

我编过一本书,叫《口述上海:小三线建设》,上面记录了这些年来我和学生给上海小三线亲历者所做的访谈。我给一些当年参与小三线建设的老工人看过,他们很惊喜,最大的感觉是,没想到自己的故事也能写进书里。我能理解他们的感受,在做这个课题前,也有人和我讲,普通人的故事,有必要花费这么多时间去记录吗?

我觉得这是一个误区。我们以前的历史,都是帝王将相,才子佳人,和老百姓生活离得很远,而老百姓,才是历史的主人。你看到他们,就见到了活的历史,如果不去记录,又有谁会记得他们的故事呢?

然而现实的情况给她泼了一盆冷水。险峰厂深处大山之中,进进出出都很困难。之前做老师的袁彩霞因为缺少技能,被分配到厂里扫厕所,这让她心里很失落,这落差太大了,她是一面扫一面哭,加上她是从乡下来的,少不了闲言碎语。没想到一年多后,小三线建设项目开始回撤,当时的政策是“落地不落户”,即小三线厂员工仍然保留沪籍,嫁给上海钳工的袁彩霞就这样跟着丈夫去了上海,改变了自己的人生。如果没有小三线的机会,她可能一辈子也去不了上海。

书里有提到八五钢厂。这个厂位于安徽贵池,是当时小三线建设中规模最大的厂。我去采访原来厂里的团委书记史志定,他说当时公路都是烂泥路,高低不平,柏油路都没有,卡车都是老式的拖挂车。行李装在上面,人坐公共汽车进山,半夜三更,装行李时,绳子都扎不来。在厂里,每天连续干近十个小时是家常便饭,一到寝室里,脸一洗就睡觉了,实在是累得很。

不过即便如此,小三线厂里的业余生活还是挺丰富的。毕竟是上海这边过去的,工人的文化素质高一些,会办文化补习班。休息的时候也有不少人喜欢读书、看电影,调剂精神生活。

电视剧是看不到的,为了满足大家的需求,厂里会派去上海办事的人,刻录成碟片,带回来给工人们看。

相对其他地方来说,工人们的生活待遇还可以。小三线厂里有很多配套设施和机构,像食堂、浴室、小卖部、学校、医院都有,这样形成了一个相对封闭、自给自足的社会聚落。工人们能用牙刷牙膏,夏天可以吃冰棍,有时还能吃上从浙江运来的海鲜,到八十年代,厂里职工穿喇叭裤、看电视也不是稀罕事。

时代变了,他们的舞台也落幕了

小三线厂的危机在改革开放后开始逐渐显现,因为它是军工企业,所生产的东西都用于军事目的,可以说国家是不计成本在做这件事。军工品按照惯例,质量都得过硬,这在备战阶段很有效,为打胜仗提供了良好的后勤保障,可在和平年代,对于企业而言,就得考虑收支成本的事。

从1980年起,国家压缩国防经费,给军工厂的生产任务急剧下降,后方基地的职工生活也出现了状况,可以说生产、生活和社会问题交织在一起,小三线建设也面临被调整的命运。

时代在变,人心也思变。我举个例子,上海在安徽宁国的小三线厂,可以收到浙江电视台的信号。上世纪八十年代初,浙江是改革前沿阵地,电视台里每天都会有新消息,新政策,工人们一有时间就凑去看,了解外界信息,知道的多了,就各自有了想法。因为山沟里太枯燥了,一开门,见到的全是山,一眼看不到外头。尽管生活能够保障,和上海还是完全不能比的。很多人来支援小三线建设,会和家人两地分居,家里有老人小孩的,需要照顾,这就是很现实的问题了。丈夫在外地,妻子也有意见,子女教育需要培养,也没人带,那时候交通不方便,两地来回奔波很辛苦,所以到这个时候,要求回上海的人越来越多,拦也拦不住。

调整成为了迫在眉睫的问题。负责上海小三线建设调整工作的李晓航(时任上海市国防科工办主任)在前往皖南调研后,给当时的上海市长汪道涵写了一个报告,反映了小三线建设中存在的困难,得到了批复。在政府的组织协调下,大批在后方基地的上海人踏上了返乡列车。记得当时八五钢厂的一位老工人,听到可以回上海的消息,激动得当场高血压发病,可见人心所向。小三线厂工人回到上海后,因为交接平稳,加上政策上有照顾,现在基本过得还可以。

上海人走后,后方基地变得冷冷清清,虽然根据交接协议,上海将厂房和设备等工业遗产留给了当地政府,但因为技术人才的流失,加上市场经济的淘洗,很多工厂已经废弃了。人去楼空,厂房长满了青苔和铁锈,老职工们后来有回来看过,多半是叹息。时代变了,属于那一代人的舞台也就悄然落幕了。

口述史不只是整理录音,转换文字这么简单。严谨可靠的口述史,得把口述、文献和档案三者结合来看,同一件事要找好几个人做证,不然容易出现错误。有次我去采访一个人,回来后通过原始材料的比对,发现他讲的内容和材料里说的有出入,我就再问他。那时候他就开始回避问题了,这就说明他的内容可能与实际情况有偏差了。

十年来,陆陆续续出了几本书,以及上百篇口述史文章和论文,主要有《口述上海:小三线建设》《小三线建设研究论丛》,前一本目前正在被译成英文,将走向国际学界,后一本是个系列,现在出到了第三辑,会出现在今年的上海书展上。出成书了,这些记录就会保存得久一些,知道的人也会多了。

人们说往事如烟,通过做口述史,我感到小三线的历史,如烟又如火,在总结历史的经验教训的同时,更会给人以力量,这种力量,来自千千万万的普通人,他们每个人,都是共和国历史的见证者。现在那些访谈对象,时常会在我的脑海里浮现,忘也忘不了。这几年我有个切身体会,选择做口述史,便意味着和时间赛跑。

时间不等人,有时真是来不及啊,我们和老人约好了时间,过一阵子问就已经去世了,连做访谈的机会也没有。有一次学生去见当年主管上海小三线后勤的王中平老人,已经明显感觉到他说话非常吃力了,采访三个月后便离开了人世,实在太遗憾了,而且这种遗憾是永远也补不上的。这样的情况以后会越来越多,我想着有没有好的办法能够让小三线的记忆留得更长一些。

(文中图片由徐有威提供,部分文字资料参考自《口述上海:小三线建设》《小三线建设研究论丛》《一部意蕴深厚的口述史著作》。本次访谈得到山西省社科院历史研究所李卫民副研究员、原江西人民机械厂工会图书馆馆长潘修范协助,以及上海市哲学社会科学规划办公室2018年度宣传推介项目帮助,特此鸣谢。)

THE 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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