根据相关数据,2022届高校毕业生规模预计1076万,又一轮激烈而残酷的求职高峰期即将到来。据说很多大学刚毕业的人在择业之初都曾幻想过以下几种职业:开咖啡馆、开花店以及当图书管理员,这称得上是新一代处于迷惘状态下青年的《I have a dream》。更野一点的,是想去酒吧当服务员。
这些职业如海市蜃楼一般让人迷恋,在主动以及主观想象中,它们充满美好的幻想和危险的不确定性,也并非一点都不清楚背后赤裸乏味的职业真实,但是秉持着不试怎么会知道的想法,有的人把这种职业变成了现实,以一种主动的姿态。
辣辣,24岁,大学新闻学本科毕业。去年11月27日,她在朋友圈求职酒吧服务员、书店店员、图书管理员,当天晚上,她就入职了杭州一家酒吧,在吧台打起了冰块。以下是她的自述。
酒吧股东知道我是学新闻的后,说了句在小说里需要用一些动词形容词来描述的话,他身体微微后仰,眼神狐疑,略微停顿之后问我:“你来错地方了吧?”
酒吧入口
当酒保肯定不是我第一份工作,从毕业到现在,我人生的时间线是这样的:快毕业那段时间,正撞上疫情最严重的时候,论文答辩在线上草草结束,没有毕业典礼甚至没有一张实体的毕业合照。彻底告别大学之后,我曾被“忽悠”去当过销售,因为拒绝周末加班而被自愿离职过,也一度沉浸在两周内提前转正、加薪继而升职的假性人生巅峰中,我概括那份工作是“以窃取广大昨日头条中年用户所剩不多的生命为生的职业”。
决定当酒保的原因,可以说得很复杂,也可以很简单。说是成年人的叛逆期也好,一路下滑的大环境下的破罐破摔也好,都无法脱离另一个简单粗暴的本质:对未知的好奇。我一度非常羡慕酒吧的服务员,“在荷尔蒙的情欲催生下,人类亲吻爱意纵横。在酒精发酵的作用下,混蛋变成了可爱的混蛋。”
我想从这样的角度去观察他们,我甚至觉得如果我的视角足够冷静和克制,那我的工作内核其实和记者没有什么区别。
新年寄语
但是当酒保也是要经历职业幻灭的。
第一天上班,也就是去面试的当天,我被安排在吧台点单和打冰块。整晚我都处在双脚离地的状态——下午还在说要当酒保,晚上就已经在吧台给人打冰块了?不过留给我思考的时间不多,一整晚,我都在不停地打冰,除了点单没人和我说话。
我想象中悠闲调酒和客人聊天,像摆渡人似的倾听凡人的故事,为他们排忧解难只是我的想象,现实中我全部的想象变成了另一个问号:我到底在干嘛?
大家都背对我拥抱
后来我的工作变成了检票。多数时候,我会在酒吧门口支一个小摊,每当有人入场,我就拦住他,然后说“您好,请问您订卡座了吗?那您需要买一下畅饮的门票,100一张,微信支付宝都可以。”
做这份工作并不是一点都没有技术含量,相反,我需要在拦人的时候精准地放过老板的朋友,并且在一些时候克制住对朋友比顾客多的吐槽。有时候也需要接受一些张国立在《顽主》里开颁奖大会时,在门口迎宾接受的询问打听——
“哥们儿,今天晚上节目怎么样?”
“这个不能说,您可以自己去看,不过可以透露一点,节目相当精彩。”
“是吗?哎哟,太好了,哥们儿就喜欢精彩的!”
酒保休息
除此之外,这份工作可以称得上十分无聊,无聊到我只有在数九寒天翻开电子书,企图用知识对抗杭州透彻的寒冷。连续几天,保安大哥都不禁发出疑问,“怎么又是你检票?外面这么冷”我说没关系,里面太吵,我穿得多,而且检完票还可以找个地方睡觉,当然这句我没告诉他。
保安大哥不以为意,告诉我穿得多没用,然后就是对在这样的天气下执勤工作的痛斥,我对他肃然起敬,当然不是因为他不抗冻,而是因为我怀疑酒吧执勤的特保有以下入职筛选条件:不喜欢音乐,对音乐有机能上的缺陷,无法随着音乐摆动。
醉生梦死
不过他也不是最特别的,我遇到过双臂纹身快要武装到指甲盖上的大哥和我摇骰子一直输,直呼“我喝不下了!我不玩了!你是个骗子!”也遇到过快散场时,一位年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找不到她朋友,手机证件全被朋友带走了。抱着我哭了半个小时,控诉那个朋友为什么会一声不吭地把她抛下。最后在杭州冬夜的凌晨三点,我帮她打了个车回义乌。还有一位同事,就读于浙江某不错大学的不错专业,转正做了酒保。
在他们之间,我觉得我在酒吧看书这件事,算是奇葩得勉强能融入他们。
实话讲,这份工作其实很不错,晚9朝5,完美避开一切通勤高峰。工作内容清闲,只要偶尔抬头卖票,大部分时间我都在看书,要是没有聒噪的音乐的话,我几乎就是一个图书馆管理员——另一份我梦寐以求的职业。
检票日常
但是我同时也清楚地知道,我不会一直呆在这里,我甚至无法接受在酒吧——一个不正式的地方,作为一个不重要的人存在。我有一天实在是困得不行,检完票后偷偷躲在卡座里睡觉,美滋滋睡了两三个小时后才被发现。
我一边在酒吧当酒保一边在我的个人公众号上更新酒保日记,也很快地发现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记录的,从酒吧离职之后,我也在看一场乐队演出的时候遇见另一个酒吧老板,冲上去毛遂自荐,说我什么都会,拍摄、剪辑、写推文,不要我是你的损失。但是他只是微笑,然后摇头,复读机一样重复说不要不要不要,不要。
我没有放在心上,毕竟冲上去之前我并没有想太多,他拒绝了我也就是开玩笑随便问问,当然如果他同意了,我是不是会入职另一家酒吧,答案我也不知道。
垃圾桶上的一束花
年轻人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工作?我无法代表其他的人,但是我的答案跟上面那个问题是一样的:我不知道。我只能说,我无法断绝一切幻想,没有勇气一生潜伏在酒吧或餐馆,违背我接受的驯化,奉献出整个自己来抵抗社会机器的运行。
对不起朋友们,我结束了这场小小的反叛。入职了一家新公司,但又不可避免陷入新一轮熟悉的痛苦当中,我直觉我无法通过大公司的听话测试,于是又开始谋划新的生命体验日记。
文字:辣辣快跑、yyyguang
图片由受访者提供
设计:T-YZ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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